
我只是個愛著海洋的紅膚黑人
我受過完善的殖民教育
我體內有著荷蘭人、黑人、英國人
我可以誰都不是,也可以是一個國家節錄自《桅船之航》(The Schooner Flight, 1979)
此詩的作者,是曾被桂冠詩人布洛斯基(Joseph Brodsky)形容為「當今英語文學世界中最好詩人」、屬於加勒比海的詩人德瑞克·沃克特(Derek Walcott)。節錄雖短,卻能見他呈現了一個被殖民者的迷惑、探索,以及認同的心境。這般糾纏的民族情感,源於承受了300多年的殖民血淚的土地——聖露西亞。

聖露西亞
聖露西亞面積僅616平方公里,人口約17萬,是位於加勒比海東邊的小島國,也是台灣目前17個邦交國之一。在這一個面積僅台北市兩倍多的島嶼上,卻曾出過一位諾貝爾詩人,這人就是沃克特。
聖露西亞和其他拉丁美洲國家命運相仿,自17世紀起就輪流遭受英國和法國殖民,直到1979年才自英國獨立,現在也是大英國協的成員之一。
種族間對抗融合的矛盾,從國旗都能看出端倪。在聖露西亞的國旗中,藍色代表海洋,黃色代表陽光,鑲有白邊的黑色三角形,除了代表當地聖山,更象徵族群和諧:中心的黑色強調著以黑人文化為主體。但這完全被白色包覆的黑色,也似乎能做更多的解釋。

沃克特家族為英、荷、非的後代,複雜的血統、交融的文化環境造成的身份糾葛,讓沃克特成為書寫加勒比海地區後殖民議題最重要的作家之一,他的作品與思想建立了泛加勒比海(pan-caribbean)意識,他認為「人性」是加勒比區自由化的關鍵,他希望建立起「生為一個加勒比人就已經是一個完人」的價值觀。儘管他已於2017年離世,其影響力卻依然廣大。
除了文章開頭的《桅船之航》是沃克特最著名、描寫殖民地後代心聲的詩,沃克特另一首名詩《遠離非洲》也展現了一樣矛盾的情感。
雙方血液所毒害的我,
徹底分裂,該投向何方?
曾經詛咒爛醉的英國殖民官吏的我,如何
在這樣的非洲以及我所愛的英語之間做抉擇?
背叛他們兩者,或者退還他們所給我的?
我怎能冷靜地面對這樣的屠殺?
我怎能背離非洲而生活?節錄自《遠離非洲》(A far cry from africa)
沃克特熱愛加勒比海,讀他的詩,當地的情景便活生生的在我們眼中浮現。
寬廣的
太陽下恍惚的沙灘
白色的熱一條綠河
一座橋
焦黃的棕梠葉從夏天裡睡眠的房子
打盹過整個八月我曾把握的日子
我失去了的日子
像女兒們一樣 長得太大的日子
我懷抱了什麼的手《多巴哥的仲夏》(Midsummer, Tobago)
視寫詩為使命
「我從來沒有將寫詩與禱告分開。」
沃克特自承將寫詩當作上帝給他的使命,認為寫詩的過程「感覺身體融化在曾見過的事物裡…『我』不再重要,如同葉慈說的,一股甜蜜的暖意流經胸口,所有事物都讓我們發笑,所有事物都像受到祝福」。
比起空泛的排斥白人,他認為建立加勒比認同需要的是實踐。身為創作者,透過寫作去建立聖露西亞人民的中心觀,真誠地從自身脈絡創作,就是對文化的紀錄和傳承。
以前加勒比海地區孩子們必須閱讀莎士比亞,並且將他視為文學的最高標竿,他也是其中一個。現在當地的教科書中都可以閱讀到沃克特的文章,人們稱他為「加勒比海地區的莎士比亞」。在他的眼中,聖露西亞是這個樣子的:
我,腿與日光交疊一塊,看著雲斑斕的拳頭聚匯於這粗野的景色上方我的島嶼節錄自《前奏》(Prelude)